【羡澄】影·上

原著向 非主流悬疑 莫名其妙撞了电影《影》 但真的没有借鉴HE 江澄生快!

请蓝忘机魏无羡粉务必滚出去

本章19777字

欢迎收看江导魏导倾情创作——《魔道祖师》


——————————————

1 【柒贰伍年柒月贰拾叁】

  小时候,大人们会对孩子们说,只要是有一丝光明,你的身后就会留下一道影子,他通体乌黑,却和你有着惊人的相似,有着同步的行动,紧紧跟随,从不延误。

  所以无论发生什么,影子会对你忠诚的,因为他无法逃离你,同样的你也不要妄图摆脱他。

  除非身处绝对的黑暗中。

  青年坐在舒适的软椅上,手指有节奏的叩击着扶手,上好的阴沉木发出回音,一声又一声带着老树的厚重低鸣,再伴着从厚黑帘外透进来的蝉鸣,悠远又沉闷,显得尤为诡异。

  黑暗笼罩着整个房间,一切事物都变得神秘,叫人看不真切,屋角的冰块在缓缓消融,丝丝白雾散落在黑绒般的暗中,无影无踪再无寻觅,不知是否是因为此,在这炎夏之中,竟有如此之阴冷。

  紫色的袍袖拂过,似是愿拨开黑暗又盼隐藏得更深,动作间竟不察将一截笛子显露出来。他的脸色苍白,幽黑的瞳仁紧紧盯着,就像酝酿着风暴,疯狂又压抑,隐隐还透露着喜悦。

  骨节分明的手举起,抚摸着通体乌色的笛身,任由色泽奇异的穗子随意的垂落,说来也怪,这颜色既不是艳红也不是棕黑,细想来,竟是凝固的血色。

青年长得十分俊俏,细眉杏目不显女气,只是徒增亮艳,皮肤由云梦水泽酝养得格外细腻,但除了其他裸露的皮肤算是稍健康的颜色,那张脸却是惨白的吓人,即便让人有种颓美,也还能察觉其与之气势是完全相相斥,尤其是那杏核眼型和瞳仁,因此变得桀骜而狠毒。

  这个人周身散发出一股阴戾,是一种矛盾体的交织,略枯黄的发丝尚未打理,将其的表情衬的晦暗不明。他低着头,手指猛然施力,细微的错位声和低低的哀鸣在房间中悠荡,是笛子发出的。本来是一介凡物,只是在那阴气森森的尸骸里滚过便有了灵性,那声期期艾艾的音是在乞求。

  这人似乎是被引了兴趣,眼睛也明亮了几分,指尖翻飞,墨笛乖巧流连在那一双灵活的手中,就像是饱食的大猫观玩自己的猎物,最后他停在那一笔一画刻的“陈情”二字旁,痴痴凝望着,只是瞬间,眸色暗淡下来。

  良久,青年起身踱到窗前,挥手撩开黑帘,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带着炫目的尖锐,他微微眯了眯眼,随即又如自虐一般直视着圆日,仿佛要将天地一并夺走。

  风飒飒掠过,带起滚滚热浪,似乎是从地狱火中带来的叹息,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却又马上变成一种讥诮,嘲讽着世界又像是嘲讽着自己。

  高高低低的痴笑嘶哑,张狂与愤恼弥漫着,他伸出手从桌子上捞起一枚精致小梳,颤抖的抬手一下下整理发冠,认真又庄重,诡异得违和。如若有人仔细去瞧,会发现那好看的唇在不停翕动着:

  整齐一点,他不喜欢邋遢的样子,他很骄傲,他未曾认输.....

  重新立于江家校场,紫衣莲纹绽放,与那满塘的荷花遥相呼应,为首的人恭敬行礼:“江宗主,全部人已到齐。”

  人群一眼望不到尽头,全部身着紫衣,整齐列队。他们容颜各异,高矮皆有,但谁又知道,他们的心是否也如此参差不齐。

  冰凉的银环扣在掌心,江澄望着眼前的人们,缓缓开口:“一切已经结束,我感谢在动荡的那些时日里,你们坚定的站在江家一阵,有功需赏,战前所许诺的,我江晚吟不会食言。”

  说完一挥手,几位家仆扛着箱子走上来,盖子猛然掀开,里面满满码放着金元宝和其它珠宝首饰。

  江澄动了动手指,那些盒子便落在了队前说着素衣的一家老少前,站在队前的老人鬓发已白,只是眼神依旧清明,他郑重道:

  “江宗主,这是老朽消受不起的,老宗主有恩,为江家效力乃是本分。”

  “老先生不必说了,射日之征前期若不是您忍辱负重藏匿在牢中并对我进行指点,也许就没有江家的重振,您功不可没。”江澄的眼神柔和了下来,“老先生,辛苦您了,这些钱财就当是补偿您和您的家人,在此晚辈江晚吟,谢谢您。”

  说着,江澄恭敬立住,深俯首下去。此举吓得老管家忙扶住他,江澄便趁机让老管家收下东西,对方为难的犹豫了很久,终了还是接了过去。

  江澄见此也便放下心,重新开始封赏有功之人,直至最后一个人领了赏,那双杏目陡然变得凌厉,紫电化型,噼啪的电光耀眼,“有赏便有罚,如果有背叛者,我绝对不会轻饶,魏无羡就是个例子,此次是最后一次提到这个名字,我云梦莲花坞不容这样的人,明白吗?这个人已经死了。”

  魏无羡已经死了,青年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

  夜半,月光惨淡,纷扰的蝉鸣跟衬得周围寂静,乌鸦掠过林冠凄厉惨啸,激得一个家仆打了个寒噤,他环顾四周,缩缩脖子对同伴小声抱怨,"这江晚吟是不是有毛病,都连续夜猎一周了还不结束。”

  闻言另一个家仆连忙捂住这人的嘴,向四处张望一圈才压低声音训斥:"你不要命了,咱们现在可是江家人!就算他人不在这,也别叫其他人听了去。"

  听着加重咬字的江家人,那人也知道事态严重,却依旧气不过,狠狠在地上啐了一口,方觉解恨。

  当所有人都安静下来,那蝉鸣似乎又大了些,只因为发现了入侵者,这里树高林密,茂密的枝叶间不知藏了多少只虫,此时都开始一齐名叫,声音之大而整齐,短短时间内竟然形成了共鸣,震的人耳膜发麻。

  忽然队伍停下,原来是不知何时雾弥漫了整个林子,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紧张得警戒着周围。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所有人包裹住,炎热的空气再加浓重的潮气,这个夜晚显得格外难熬。

  乌鸦盘旋过他们头顶,一声声的叫着,似乎是召唤着勾魂阴差,逐渐编织成一首葬曲 。所有人的衣襟被汗水浸透,连呼吸都要无法进行,一个人颤抖着说:"你们不觉得,越来越热了吗?"

  确实是比刚进来的时候要热得多,将整个人都放在蒸锅里又烘又烤,空气缓缓滞留,把周围的一切都凝成一块固体。

  喉头干涩,脑子几乎无法运作,视线随着那白雾变得越发模糊,费劲心思想要探查这是怎么回事,但只能是徒劳的挣扎,耳边树叶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隔着棉絮听不真切。

  月光被一块乌云遮掩,大地黯淡下来,犹如死神的袍袖遮拢了所有光明,将那些腌臜都一并遮掩了去。当月光再次出现,那团白雾早已散尽,而一并消失的,还有那群活生生的人。

  高树上,紫衣青年负手而立,冷冷看着这一切的发生,银环流转过电流,映亮了那双清冷的眉眼。跃下大树,他伸出手轻抚那下面残破的石碑,就像是抚摸连人都脸庞。

  "便宜你了,我江澄还轮不到你们评论。"

  月光照下,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夷陵鬼山。

2 【柒叁捌年贰月拾玖日】

封棺大典结束一月,各家也恢复了风平浪静。金凌点燃了一盏白烛,名贵的烟罗软绸刺绣牡丹徐徐绽开,轻薄的隔纱将明朗的光晕染成柔和的光,整个房间的棱角变得温暖。

  这样的三月夜半还有些冷,金凌拢了拢薄衫,直觉越发困倦,不耐地揉过眉心,只是几下却忽的顿住,这是他的舅舅江澄最喜欢做的动作。

  细想起来,他今年不过十六七,不过对于这永远批不完的卷宗完全不陌生。因为在很小的时候,如果江澄养伤在家,就会抱着他一块看那暗潮汹涌的薄纸,也不知这样的教育方式到底对不对,但摇曳的光下,背后温暖的怀抱是他从来没有忘记过的东西。

  世人都说江澄是个无情冷酷的人,性格偏激。金凌曾经也那么认为,不过人身上的温度从来不会骗人,经历了观音庙系列的事,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他金凌觉得,自己改变了很多。

  再怎么讨厌江澄也无法磨灭他是自己舅舅的事实,那个家伙说自己有娘生没娘养,的确,现在想起来还要感谢江澄多年的管教,如果他把自己惯得更加娇纵不明事理,自己恐怕会比现在更加后悔。

  指尖划过一封信纸,卷云暗纹的信纸纤尘不染,金凌微微一顿,这是高灵力者刻意封存的信,本还以为是蓝思追他们寄来的,看来是想错了。他深呼一口气,双手紧握成拳又缓缓松开,自己接任家主时间不长,密信这种东西也是第一次独自面对,难免会觉得紧张。

  轻启信纸,脑中闪过无数猜测,封棺虽然结束了,但其中牵扯甚多,族里比较亲近的长老悄悄感叹过含光君和夷陵老祖确会闹腾,不到半年彻查了案件,即使是件好事,也实在是有惊无险,那金光瑶和薛洋都不是善茬,能够全身而退也算是气运保佑。

  【金宗主,速来姑苏。    ——蓝曦臣】

  竟然是闭关的蓝曦臣,而且如此严苛的蓝家居然言辞简短,看来是事态紧急,尤其是补上了一句金宗主,这事情就不是私事,可能是仙门之间要共同解决的紧急事态。

  印章是没有问题的,但金凌心中还是有些疑惑,如果是仙门大事,也一定会叫上江澄,所以这个点钟他居然都没有看到自家那个舅舅上金陵台领人,真是不正常。

  往日江澄那么做的理由是怕有反叛的家族心腹诓骗设套,担心自己应付不来,如今这种情况倒是体现出好处,难道是真的遇到陷阱吗。

  哼,大不了就叫几个人接应,自己前去没有危险就发信号就好了,如果有灵力邪气封锁信号发不出去,更能证明这是个圈套了。

  御上岁华很快就到了姑苏,直直的进去果然没人阻拦,蓝家可怕的作息下,整个云深不知处都静悄悄的。以往也有深更突然急会的情况,那时候蓝宗主会备一壶苦茶提神,一边和经常熬夜的舅舅议事,最后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的,笑都快挂不住了。

  稍微想了一下差点笑出来,随即又憋住,心道要不是宗族有夜猎活动,这蓝宗主恐怕是出丑睡过去了。轻叩了几下亮着光的房门,温和的男音响起,"请进。"

  真的是蓝曦臣,金凌稍微愣了一下,连忙发了信号就推门进去,偌大的会客厅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蓝曦臣一个是蓝忘机。真是奇怪,且不说为什么没有其它人,环视四周也没看见那个魏无羡在冰块脸旁边,着实奇怪。

  蓝曦臣坐在上位,脸色看起来十分憔悴,笑容勉勉强强挂着,比熬夜还惨了许多。金凌斟酌了一下,还是开口询问,"蓝宗主,这是没有其它人出席了吗?”

  "是,此次只是我们三人,是关于......金光瑶和江宗主的。''

  小叔叔?舅舅?这是怎么回事,金光瑶的事不是早就解决了吗,怎么还节外生枝,难不成是他们出了什么事。不可避免的,金凌又想起观音庙那架在脖子上的琴弦,念此,他的心乱了起来,勉力将那一幕驱赶开,急道:"出什么事了?我舅舅他怎么了?''

  ''江宗主安好。''出声的是蓝忘机,自进门金凌的视线就被蓝曦臣牵扯住,没注意到那冰块脸。事实上因为江澄,他对这个蓝忘机也不是有太多好感,自然不会分过多的注意,现在一看,这一位也是面色阴沉,嘴唇紧紧抿住,和当初护着魏无羡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得知江澄还好好的,金凌的心情稍稍缓解,''小叔叔和舅舅的事很多,具体要哪方面的。''

  蓝氏双璧对视一眼,皆是沉默,而后蓝曦臣开口,"不知江宗主近日举止 是否有所不同?"

  回想这月的事,江澄似乎没有任何不同,相对的,好像更潇洒了一些,心情也好了,甚至难得夸了自己几句,仿佛是观音庙一夜洗刷了过去的重担和执着,真正放下了。

  这是好事,但保险起见,金凌还是说:“舅舅应当是释怀了,心情极佳。”

  蓝忘机蹙眉,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还是住了口,身体微不可查到往后一顿,怕是不想再语一言。蓝曦臣没有注意这些,追问道:“那以前呢,从你记事起开始,有没有觉得江澄,很奇怪的地方。”

  “蓝宗主。”金凌闻言皱了皱眉,正色望向蓝曦臣,“平日我叫您一声蓝叔,但今日我是以金宗主的身份坐在这,有什么事请告诉我,不然也不便回想。”

  对方明显一愣,随即笑出来,眼似乎也精神了些,“金凌长大了许多,那好,这件事我就告知你,但有一点,不要擅自行动,你舅舅曾经托付我多照顾你,我不想让你卷进去。”

  “可是……”

  “时间紧急金宗主,更何况有时候,蒙在鼓里确比醒着要幸福。”蓝曦臣说着偏头看向蓝忘机,眼中充满悲伤、同情和疲惫。

  呼吸窒停,在接下来的讲述中,金凌了解到蓝曦臣这一个月来的生活。

  刚开始蓝曦臣确实在闭关,在静思中他也曾想过逃避这些事实,但后来却选择思考,因为他隐隐察觉道一丝不对劲。

  从各个角度来说,金光瑶已经被打上隐忍、残忍、为了出人头地不择手段的标签。如此心机深沉的人居然被一封信断送,实在是滑稽的收场。

  同样的,主导蓝曦臣刺死其的聂怀桑也未必不令人起疑,还有就是魏无羡对于江家的态度,观音庙一战他一心都顾着弟弟和金光瑶,事后想想江晚吟那么骄傲的人落泪,他一个局外人都能感觉到这是这个人的最后自尊,不求云梦双杰,只求一笔勾销过往。

  但是魏无羡只是说食言,以一种逃避的姿态轻飘飘翻过,其实就是把江家,把过去,远远推开,不去想也不去看。叔父当年曾经说过,虽然魏无羡恣意妄为不守规矩,不论天资,只是敢作敢当有情有义还算可以评点一二。

  如此或许是时局和时间磨灭了一个人,也许是鬼修毁改心性,但真的,有那么大的影响吗。

  隐隐觉得似乎是有了突破口,蓝曦臣悄悄结束闭关,暗中查访聂怀桑的动向,并向蓝忘机求证了自己的猜测,聂怀桑确实是主导者。

  后来他发现其正在规划夷陵的可用价值,并派人甚至亲自侦测,夷陵自从14年前围剿后就是除乱葬岗外第二处禁地,清河地方也算不得小,就算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也烧得偏了些。

  不过他家都还对聂怀桑的印象停留在一问三不知上,就算是主持封棺大典的手腕令人咋舌,着印象这事也不是轻易能改变,除了亲自参与观音庙的几人,应该是无人有机会知晓聂怀桑的底细,是以也无人称奇。

  不出三天,眼线传来消息,在当天午夜,有一股强烈的灵力炸开,之所以其他人没有发现,是因为同时有围绕着夷陵一周的刀灵阻挠,二者一个炸裂一个压制,所有的灵力波都困死在夷陵山头,互相消磨直至完全消失,若不是这个人盯得紧,不会有人察觉。

  得知消息的蓝曦臣迅速赶到夷陵暗中寻访,聂怀桑的人还在周围驻扎,秩序井然,就在蓝曦臣打算离开时,他发现江澄和一个穿着随意的黑衣人走出帐营,后面还跟着送别的聂怀桑。

  最让他惊奇的是那个黑衣人,这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然而脸上的半截面具遮掩了相貌,但从露出的下半张脸来看,这个人生的相当俊美,还有的是在那人的手指上套着江澄的紫电,而江澄对待其十分亲密,由于距离很远,蓝曦臣好像看到他笑了。

  江澄的实力强劲,黑衣人也深不可测,蓝曦臣不敢贸然上前偷听或者使用灵力,一直待到了天明才折返。

  事件陷入僵局,因为蓝曦臣在表面上还声称闭关,诸多事不方便追查,最关键的是他也没有理由插手聂家和江家的事。于是他和蓝忘机魏无羡赶往封棺之地,希望能找到线索,而接近洞口的一刻,魏无羡突然心口剧痛,竟然有人生生把他的灵魂扯去。

  蓝忘机因为着急救人,用琴与那股力量抗衡,却因为对方实力强劲不得不动用夺魂曲,此曲太过霸道,可将方圆之内游荡的生魂抢夺,好用来压制过怨念的恶灵,而相对的会激化一些新的恶灵,可谓以毒攻毒。

  要知道旁边就是聂明玦和金光瑶的棺材,很有可能就此冲破禁制,蓝曦臣还没来及阻拦,那封阵已经冲破,千百恶灵一下子冲出来,将所有人掀翻,也就是这一下,魏无羡的一魂一魄被抽离,晕厥过去。

  待去查看的时候,一件怪事发生了,魏无羡身上没有魏无羡的气息,而是莫玄羽的,也就是说,现在昏迷着的是缺了一魂一魄的莫玄羽。

  这件事刚开始有两种猜测,一是那些冲出来的灵魂中有莫玄羽的魂魄,二是这一年来,这个人是被魏无羡一魂一魄主导的莫玄羽。

  最后答案是第二个,因为莫玄羽一直在昏迷,无论怎么用锢魂术都没用,只有二魂相争,斗败的一方永久沉睡,约等于死了。如果是重新回魂的话,固魂术应该有用的。

  关于争魂之说确有记载,与夺舍有区别的是,此为分魂入侵后可收回,夺舍为一人只可夺一次,只不过正主都与之躯壳有最高的融合度,斗败的机率几乎是百,所以不如献舍和夺舍广为人知。

  面对一个活死人,蓝曦臣也没办法,只好把莫玄羽安置好,然后去查看那棺椁,果然金光瑶已经不见了,从痕迹来看,应当是有一段日子了。幸亏重点封印的聂明玦身上的符咒还牢靠,要不然就麻烦了。

  可怜蓝曦臣忙的脚不沾地,一方面要恢复这些意外不被其他人发现,一方面还要安慰失魂落魄的弟弟。

  如此一来,这事就瞒不住蓝启仁,说到底他还是不太接受蓝忘机和魏无羡的事,又因为夺魂曲差点酿成大祸,如此一个结果,他也不知是该喜还是悲,但再怎么说是死了人,蓝启仁没精力去责罚蓝忘机,这事情便搁置了下来。

直到昨天,驻扎在夷陵的聂家人突然撤了,看意思是不想要那块地,于是在那附近,隶属于姑苏的小家族进山搜罗,在路过最高山峰鬼山时,不巧一个胆小的门生被窜出的鸟兽惊吓,胡乱劈砍间弄坏了锁灵囊,那里面关着一只魁魂,俗称遁地鬼,专爱往怨灵多的地方钻。

  赶过来的其他门生发现,那魁魂似乎很兴奋,一下子钻入了石缝中,这是很新奇的,夷陵完全没有怨气大的地方,魁魂最多往地下钻,这往山体里钻是怎么回事。于是几个人炸开山体,发现了一个山洞,斜向下绵延百尺,直径足够三百人进出自如。

  在洞底他们发现了一个人皮面具,由恶灵好生镇压,还保存完好,最关键的是,那脸分明是江澄的。用邪祟做针用恶灵做线,如此制作人皮面具的方法以前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过能有如此大胆的创意和高超技术的,恐怕只有夷陵老祖本人了。

  那么再仔细分析那日离魂,不像是有人在施术抢夺,更像是本体召唤分魂,那么如此来说,魏无羡当年就没有死,而且很有可能以江宗主的样貌生活过,可是那日夜,蓝曦臣十分确定对方是江澄,所以,会不会那个黑衣人就是魏无羡。

  如此大费周张,江澄和魏无羡到底是为了什么,金光瑶聂怀桑又有什么关联,这些都是疑问。 如此,只能秘密找来与江澄最熟悉的,同时也和金光瑶有关系的金凌来询问。

  一席话听得金凌目瞪口呆,半晌接不上话来,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消化。其实在听到开头时,他就有隐隐的预感,接下来的事如果能找到真相,也许所有人的认知将会彻底颠覆。

  揉了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金凌告诫自己要冷静下来,越是混乱的局面越要保持头脑清晰,更何况还和自己舅舅有关,“那么蓝宗主觉得,我舅舅他可能多年来都是另外一个?”

  “有这种可能。”

  那舅舅他……金凌握紧了拳头,双肩也开始颤抖,忍耐住心中翻滚的不安,努力从记忆中翻找所谓的疑点,他开口道:“或许是年纪太小,我觉得,如果是魏婴要伪装舅舅,那应该是在我有记忆之前。又或者他真的演技超群,而且非常了解舅舅,才能做到这个地步。”

  话音未落,所有人都想到了一个人,金光瑶。他心机深沉,在人前笑面有礼,背后却如此行径,若再看这魏无羡,当年血洗不夜天城,尸骸遍地,焦土枯木,惨无人寰,那温晁等人的死虽然解恨,但细细想来那些手法也是不寒而栗,足以见得他那时是何等疯魔,落个恶鬼反噬也是不足为奇。

  虽然不知道魏婴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或者是夺舍谁而重生,经历岁月的沉淀,谁知道这个聪明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真是细思极恐,缄默半晌,只能听到蓝忘机无法压抑的喘息,他似乎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但很快又缓解过来,好像是说服了自己某些猜想。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蓝曦臣微微叹息,用手拍了拍蓝忘机的肩膀,又继续对金凌说:“还有的是金光瑶,你觉得,他和江澄是否有一定接触呢?”

   "几乎没有的。"金凌立刻回答,"平常小叔叔来接我,舅舅都是能避则避,最多是客套几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小叔叔是个有心机的人,不要过多接触的好。"

  但这也不代表私下里二人的接触,因为当时金凌还是个小孩子,隐瞒他倒是正常的,要不是情况所需,蓝曦臣也不希望询问对象是金凌,一方面是孩子不会如此敏感,但另一方面是他恰恰可能察觉到江澄和金光瑶放松的样子的人。

  此时,天光破晓,清悦的鸟鸣传来,众人才发觉不知不觉已过了一夜,不能说事态没有进展,只是那进展实在是少的可怜。

  蓝曦臣揉了揉眉心,嘴边牵起一丝苦笑,正准备起身送客,却不慎跌碎了茶盏,早已凉透的香茗自然不构成威胁,然而那锋利的碎瓷却将他的手割出一道血口。

  蓝家人的皮肤偏白,就像不透色的冷玉,鲜红的颜色不断冒出,滴滴答答砸在地上,蓝忘机见此掏出手绢和药膏小心的处理。

  突然,愣在一旁的金凌道:“我记得每次舅舅夜猎受伤回来,身上的皮肤都会因为细小的擦伤而起膦子①,但平常完全不会这样。”

  3【柒壹贰年捌月拾肆日】

  江厌离放下手中的刺绣,微微仰头活动一下酸痛的脖颈,天光这好,晚风习习吹过,带有云梦泽特有的莲香。它们掀起薄纱床帐与淡紫色裙裾,连带这白娟也不放过,翠鸟儿灵动欲飞,黛蓝色夹杂着雀绿煞是好看。

  说起女红,在云梦界没有谁能比过江厌离,她性子喜静,一坐就是半天光景,针线在那双芊芊玉手下,化作栩栩如生的蝶花,其中最拿手的就是鸟儿,乱针抢线,从简包角,不拘一格的布羽,仅仅几招而已,精致的翅膀就有了展翅之感。

  这一功夫是那些绣楼里描样的女工都做不来的,由此也能看出,少女恬静平淡的外表下掩藏着的一颗灵动之心。

  江厌离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些个水平高又如何,昨日爹娘才为此吵过架,在娘看来大家的女儿也应当修习仙术,这样才不会被看扁了去。而父亲觉得如此很好,大家闺秀岂能和男孩一般舞枪弄棒,安安静静绣花怎么会被笑话。

  其实她还是很喜欢修炼的,就算是单调的打坐冥想也没关系,毕竟从小到大一直呆在莲花坞,见过的人、事太少,在书中描写的精彩世界她从未体验过。

  修仙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连接外面的锁链,或许学有所成的话,就可以出去,去看看外面。但父亲似乎不喜欢自己这样,还是作罢吧,免得他们再因为自己的事互相伤害。

  思及此,江厌离情不自禁地望向身旁小塌上熟睡的孩童,那是她的弟弟江澄,和金家那个混世魔王哥哥比起来,七岁的江澄显得瘦削很多,也更加沉闷,完全就不像是小孩子。

  但是正常的小孩是什么样呢?江厌离自己也不清楚,毕竟她连女子究竟应该像娘亲那样英姿飒爽还是应该端庄含蓄都搞不清楚。

  不过,还是应该多笑笑吧,最起码不是一个人独自愣神一天,或者只和小狗们亲近。今天下午要不是银珠姨发现睡着的弟弟,也许他就会不小心跌进湖里面去了。

  爹爹不喜欢江澄,也不很喜欢她,这是莲花坞有目共睹的,再加之那郁静的性格,几乎没有哪个家仆愿意照顾他,更不要说去揣测他的心思。

  江厌离对这个弟弟很好,如果硬要说严重些,他俩在精神上几乎是相依为命,估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了。即便如此,很多时候她也搞不清江澄到底在想什么。

  还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江澄也曾经为了吸引爹娘的注意而调皮捣乱,或是奶声奶气的撒娇,不过丝毫没有用处。直到一日被江枫眠带去姑苏清谈会,听到对蓝涣稳重的称赞才放弃这些行为,渐渐的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这件事谁也不记得,还是江厌离有次听江澄对着小狗自言自语才知道的。那时候江厌离也还小,不过那声略显落寞的童音久久难忘,她也随着生出些许难过。

  江澄的记忆非常好,尤其是对于细节的捕捉,姐弟俩时常卧在一起看书,讨论着那些人物和剧情。至今还记得,在读一本妖魔画本时,江澄对她说:“我不喜欢这个主角。”

  “为什么?”江厌离有点疑惑,虽然主角为妖怪但他勇敢善良,抛弃了一切拯救了人类,阻止了战争。

  “他害死了自己爹爹。”江澄认真道,“先生说要百善孝为先,就是要保护爹娘啊。”

  “可是这个人是坏人,要害死其他人的。”

  江澄稍微愣了愣,似乎对于这个说法十分诧异,“那要是我,我也不会那么做。就算阿爹是坏人,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要保护好他们。姐姐你不是说,我长大后会很厉害吗,那我一定可以做到。”

  孩子的眼睛清澈,坚定得有些可爱,当时江厌离没有想到,日后竟然一语成谶。

  江澄七岁半那年,魏婴来了,也是那天,向来有分寸的他表现得就像一个顽劣的小少爷,因为江枫眠将那个孩子揽在怀里,那是江澄一年都享受不到的待遇。

  这样的行为自然无法夺来关注,江澄被责骂了,一并被夺走的,还有那个孩子害怕的奶犬。

  那些狗的名字,江厌离到现在还记得,其实那些名字都是弟弟仿造她给娃娃取名字而想的,以是显得不伦不类了些,只是可惜就这样被送走了。

  那个孩子是捡来的,据说是江家原来家仆魏长泽的独子,那人与江枫眠是兄弟,自然要照顾那孩子,不过别人都说,他是为了藏色散人。

  为此爹娘又开始争吵,这次江厌离有些同情娘,虽然她今年也才十二三岁,但那些话本子都描述着,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幸福的。假若她未来的夫君心里住着另一个人,她也会不好受吧。

  念着,她不禁想起了金子轩,想起在金麟台,他抚过一枚残梅,和平日的傲慢截然不同,那样的人肯定在内心是个温柔的吧。唉,女孩子怎么能总想着一个男孩。

  那个孩子很爱笑,但初来时比江澄还要瘦骨嶙峋,就如离开母亲的猫崽,惊恐又无措。

  江澄把魏婴赶出房间,一个人关在里面谁都不理,到了午夜担心了,才去找江厌离帮忙。

  “阿澄很喜欢阿婴?”江厌离有心逗逗他,果不其然收到一枚傲娇又担心的小团子。

  如此也好,听着两只小团子绵长的呼吸,江厌离想,她从没见过如此鲜活的阿澄,这才像是七八岁的男孩,就算蓝涣再优秀,那些举止也仅仅是有礼大方,而不是压抑克制。这些话她很早就想说,不过阿婴来了,那么就一定能改变的。

  不过,就连江澄自己也没意识到,当年那些话和心思,还有幼时的郁抑竟然会如影随形,切融入骨髓。

  他只是觉得魏婴的到来是个错误,在日后他想过,如果当年江枫眠没有捡来这个人,那可能就没有如今的江澄,也有可能,他还是江澄。

  简单来说,魏婴就像是一个牵引线,搭在自己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上,任何微小的颤动都能被无限放大,引起他的巨大反应。

  不知道为什么,七岁的小鬼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小孩有如此大的反应,他不清楚,无论思考多久都无用。

  或许是一种突如而来的自卑吧,江澄想,那时候的感觉十分清晰,是不解、愤怒还有惶恐。

  这种自卑一直在持续,直到现在也是,确实可笑,大名鼎鼎的三毒圣手居然还跟小孩子一样,而且还是没自信的那种,真是挫败。

  明明对方当时只是个拘谨的孩子,极力的观察四周,生怕自己的举动惹恼他人,当被注视时会傻傻的露出个微笑,甚至可以称之为可爱,怎么之后就这么可恶呢。

  江澄闭了闭眼,轻轻自嘲一声,可不是自己惯的吗?亲手种下的因果,最后用整个身心去迎接这甜美的果子。

  恍惚想起那个可笑的理由,那可怜的自尊心和可笑的怜悯心,虞夫人和江枫眠从来没教过他生活上的事,更别提和同龄人的社交,他所面对的向来是大人。

  所以即便莲花坞也有家仆的小孩,他也从没有朋友,因为虞夫人不允许,用她的话来说就是,莲花坞少主怎么能和下人厮混。

  话虽然刻薄,但江澄也确实不喜欢那些小孩,他们非常吵闹,会毛手毛脚的作妖,跟着他们只觉得身心疲累。

  最关键的是,江澄不知道怎么交流,过久的不言不语,太激动时他的话会变得颠三倒四十分奇怪,就和结巴无太大差别。这是江澄所不允许的,出于某种强迫,他不喜欢自己的不完美。

  再者,关于小孩子的交心,他只是觉得可笑,曾经亲眼见过,将同伴的心事到处宣传的孩子,甚至都传到了江澄耳朵里,大人们更是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柄,每天都要把那个被传心事的小孩笑上一遍。

  他才不要陷入这样的境地,有话宁可和那些小狗说,外祖说人心险恶,唯有狗是忠诚的,不会吐露秘密更不会背叛,不像猫,一点食物和抚摸就可以轻易拐跑。

  因此比起社交,他宁愿选择孤独,直到魏婴的到来。

  最初的一年,魏婴表现得小心翼翼,饭桌上多吃一点都不敢,幸亏有阿姐打的小灶,他慢慢胖了些,脸色也健康许多,衬得那双桃花眼越发好看。

  原本江澄还为有人分姐姐的汤而生气,嘴上有抱怨两句,对方立刻像受惊的小动物,一下也不敢动那汤碗。

  这行为看的江澄心烦,也不好意思再多说,再者这家伙战战兢兢的,是觉得自己是怪物吗?他又不是金子轩,才没有大少爷心。

  先生来教课,魏婴很聪明,在外流浪一年正好和他同步学习,也正因为这虚长一岁,而且发育的较早,魏婴比江澄高了半头。

  最关键的是,魏婴有和其它小乞丐打架的经验,无师自通的锻炼得力气也大些,还会使巧劲,后来先生系统教授一番,可谓突飞猛进,比从小接受专门训练的江澄还厉害的多。

  再次被虞夫人训斥,江澄心中难受,躺在床上生闷气,在旁边的魏婴也是犹犹豫豫,想要安慰他也不敢,只能小声道:“江澄你别生气,我下次没准就输给你了。”

  这话立刻点燃了江澄,他一下坐起来想要揪住魏婴的衣领,又因为姿势和身高,气势就被压了一头,气不过又钻牛角尖的他索性翻身跨坐在魏婴的身上,大吼:“我不需要你同情!明天我肯定堂堂正正的赢你。”

  “江……江澄你别生气……”魏婴被勒的有点喘不过来气,又担心江澄摔下去,只能微微曲起腿撑起上半身,将对方虚虚的圈住。

  “还有你,当自己是买来的奴隶吗?”江澄没有察觉到这些动作,继续气道,“在这你得生活一辈子了,那么装累死你得了!”

  此话一出,魏婴也愣了,试探的说:“那,我带你去抓兔子不会受罚吗?”

  “抓兔子?”江澄也还是个小孩子,听到新鲜事物立刻被吸引了去,“兔子跑的那么快怎么抓。”

  “可以做陷阱。”魏婴的眼神亮了,带着隐隐的兴奋,“兔子肉可香了,江澄我很久之前就想带你去抓了,只是虞夫人肯定不同意。”

  “你见过我阿娘真打过我吗,大不了一起罚跪祠堂。”

  “可是……”

  “你怎么磨磨唧唧的。”江澄不满道,“你进了我家祠堂,就是江家人了,我也没抓过兔子也没有朋友的……信不信我放狗啊。”

  小团子似乎终于想起来刚刚的恼怒,瞬间补上一句威胁,眼神飘忽着不去看对方。这小模样看的魏婴愣征许久,随即笑出来,眼中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喜。

  果不其然结果是被臭骂一顿,俩人肚子里塞着美味的烤兔肉,互相依偎在一起,跪在坚硬的地面上到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一跪就是一夜,即便有江厌离带来的蒲团垫着,江澄膝盖上的皮肤还是肿了起来,看的魏婴一阵愧疚。

  只有江澄满不在乎,说:“我的体质就这样,稍微蹭一下就会起肿。”说着还怕对方不信一样,用指甲在胳膊上轻轻一挠,不出几分钟果然起了一道如鞭子抽过似的痕迹。

  这体质和虞夫人的一样,医师说是因为湿气重和易留疤痕,不是什么大毛病,江澄也没太在意过。

  就算是被责骂也没关系,江澄只是觉得很开心,有个人陪伴着,确实比独来独往要快乐的多。

  不出一个月,魏婴的胆子果然大了起来,而且也摸透了江澄的性子,时常会变着法的逗这个小师弟,哄骗着听对方喊声师哥。

  江澄虽然嘴上不饶人,嫌弃魏婴越来越会闯祸,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跟着这个师哥乱跑。

  可惜,发现魏婴转变的不止是他和家人,更有附近的小孩。魏婴这个人爱笑,性格也风趣幽默,经历的又比谁都多,自然而然成了孩子王。

  而江澄还是老样子,一方面不想离开魏婴,一方面还是觉得无所适从,十分尴尬的跟他们玩了几天也就放弃了。

  如此,江澄心中自然是不快的,有种最好朋友被抢走的感觉,就像当初觉得爹娘和姐姐的爱被夺走一样。

  那种自卑感又袭来,它们像影子一样,黑漆漆的一团,能将整个人都拢住,看不到一丝光明,撩拨着心思,直到那防御全线崩溃。

  或许像影子的,应该是自己吧,成绩从比不过魏婴,就连射风筝这种游戏都不行,这个人太聪明,理解能力快的惊人,无论自己如何追赶也只是遥遥尾随,踏过的不过是那人留下的脚印。

  这样的存在不会被注意也不会被在意,永远像个附属品一样。这样的他留不住魏婴,也没有理由留住。

  江家对于魏婴有恩,但那是对于江枫眠和虞紫鸢的,还有一分恩是给江厌离,然而自己没有对魏婴有过任何好处,而他却带着自己玩,陪自己说话,想方设法的让自己融入其他人。

  他江澄没有任何骄傲的资本,就连那少爷的身份都是爹娘给的,真是的他一无是处,赤/裸着站在所有人面前,拼命地想藏起来,却是徒劳无功。

  恐惧犹如藤蔓,蜿蜒着攀缘,不待人察觉,就悄悄勒紧了绳套,看着猎物痛苦的挣扎。

  墨点染脏了整张雪白的宣纸,丑陋地占据在那里,永远无法磨掉。江澄捻了捻眉心,将手中的狼毫放下,这走神的毛病是要改改了,尤其是上课,被先生叫起来是一方面,如果是考试,平白浪费了时间弄得没时间写完,这才是亏本买卖。

  说起来小时候他就喜欢走神,那是因为无事可做,就自己琢磨些东西,比方说书本里的思想和剧情,或者一些鸡毛蒜皮的回忆。

  不过那时年龄小,阅历浅薄和年幼,他的思想还没那么深远,最起码还没到如今这样通透,所思考的东西最后都扯到了别处,或者陷入逻辑死循环无法自拔。

  如此一天天的,倒也没那么难过了。

  魏婴来后,江澄才意识到这个习惯的后遗症,他的思维有时候会变得非常慢,甚至是一动不动,虞夫人骂他像老人家一样,反应迟钝。

  这使得他十分焦虑,为了能克服这个习惯,江澄每天都紧绷神经,生怕再次走神,最主要的是,他总觉得,他留不住魏婴。

  终归有一天,优秀的魏婴要走出莲花坞,这个人的心能容万物,一方小小的湖泽满足不了跃跃欲试的鲲鹏,终有一天,这个人,将留给他一个背影,连头都不会转一下。

  这种焦虑和不安令江澄寝食难安,他会失眠,经常神经质的盯着魏婴整宿不和眼。会在某个深夜幡然醒悟,在不知不觉中,他将自己全部的信任和依赖都给了对方,不带丝毫保留,像个蠢猫一样,把自己柔软的腹部送到对方掌心下。

  如此的结果,便是第二日更加疲倦,竭力保持清醒反倒更加疲惫,反复的陷入一个恶循环中。

  原先的那段日子,他过的宛若行尸走肉,那些小狗和整个莲花坞是寄托,将自己编进幻想的茧里面,小心的窥探着现实世界。

  魏婴的到来,令他贫瘠的内心出现了一股泉,整个晦暗的世界拨云见日,他看到了那些美好的东西,那些美好的,令人不敢触摸的温度。

  不过很快的,这亮色就要照耀他人,这一落差是江澄无法接受的,也无可奈何,魏婴是太阳,不是他一个人的烛焰。

  现在能做到,大概就是将自己从新塞进某个阴暗的角落,不用劳烦他人,将自己可怜的自尊收起来,不被任何人践踏。

  毕竟,这是除了那条命和心,他唯一的东西了。

  不过,将想法付诸行动的第一天,魏婴就发现了,当对方询问的时候,江澄突然毫无理由的爆发了。

  那天,他的脑子十分不清醒,嘴里没有一句有经过思考的,他知道,他说了很多错话。

  他说,你不过是家仆之子,何必讨好少爷,应该去讨好宗主。

  他说,我讨厌这里,讨厌所有人,也包括你,我最恨的,就是你。

  不是这样的……

  我讨厌你比我强,讨厌你会离开我,讨厌你从来没有注视过我。

  正如江澄从未注意到,魏婴眼中那几欲疯狂的迷恋。

  4【柒叁捌年贰月廿日】

  与金凌别过,蓝曦臣和蓝忘机稍稍休息个把时辰就又马不停蹄的往北走,同行的还有魏无羡,或者说,是莫玄羽。

  其实他们可以去问这件事的任何一位当事人,但他们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

  江澄那里,从观音庙事件之后虽然释怀了,但伤心事终归是伤心事,况且对方不喜蓝湛,贸然进莲花坞自然是不妥的。

  更何况蓝忘机的性子,他清楚,有时候会为了爱情不管不顾,如果那个黑衣人真的是魏无羡,蓝曦臣没有信心能让弟弟不做出出格的举动。

  他们知道的太少了,牵扯进来去顺藤摸瓜,不过都是为了一己之私,说出来还真的上不了大雅之堂。

  从江澄和魏婴如此大手笔又耗时庸长来看,他们不像是在玩私人恩怨,毕竟牵扯进来两大巨头,那么,就是在谋划大事,如此,那个时间轴可能还要延长。

  找聂怀桑也是自寻不快,谁人不知这一问三不知,单单装傻充愣这绝技,天底下估计没有第二个能修炼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

  那剩下的,难不成要去问金光瑶吗?蓝曦臣的手指曲起,诈死而金蝉脱壳,且不说他的目的是不是要东山再起,还是就此全身而退,自己对不起他。

  这瞬,蓝曦臣倒是能理解江澄的感受了,不管观音庙那一幕是不是演戏,那份心情的真实是毋庸置疑的。

  这个人确实是死了,那么那些旧账应该怎样处理呢,毕竟人活过来了,但,那个死,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金光瑶做的事不应当被原谅,于公,作为蓝宗主,他做的对,于私,作为被被救的蓝曦臣,他是恩将仇报,作为聂明玦的朋友,他也不知对错。

  无论怎样,这个人如果下定决心藏起来,他或许永远找不到,也有可能下一秒就能找到,这是命运所安排的,他蓝曦臣无法干涉。

  轻叹一口气,蓝曦臣掐了御寒诀,北方的干冷令他觉得十分不适,风如刀锋,一下下剜进骨子里,疼得头脑都开始麻木。

  他们来北方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固魂,如果不行,就去查灵魂中的碎片。还有就是晓星尘阿箐的魂魄,现在由蓝曦臣保管,如果有机会,没准能有能人可以修复。

  北方冬日极冷,能孕育镇封魂魄,自然有很多懂行的修士,或许如此就能参透这个局中的一二。

  不过四大宗族多聚于南方,对于北方之地嫌少来访,几乎没人了解,就算是以往因为事情来过几次,也基本上是大面了解。

  如此,只能到达当地后再慢慢打听。因为是私下调查,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大肆传播,在暗地里解决应当是上上策。

  于是二人把抹额摘掉,换了普通白衣,将灵剑用布包裹住便即可前往。

  全程里,蓝忘机都将魏无羡紧紧搂着,小心的不让兜帽被掀开分毫,不过他的脸色一直晦暗不明,双手用力得指节发白。

  世人都知道,含光君问灵十三载,对于魏无羡的执念无人可及,好不容易盼来了其献舍而归,历经千辛万苦终成正果,结果一月不到就是翻天覆地。

  也许这也是好事,弟弟既然能打动那一魂一魄,那么完整的魏婴也应该可以,如此,蓝忘机多年的夙愿可能能落得更完全。

  但说到底,十三年了,二十岁时的喜欢经历岁月,究竟变成了什么呢,在无尽的思念里,原本的记忆洗刷翻新,那个形象变得越发完美而脱离本质。

  当感受到灵魂的一刻,所有的思念迸发,目光里只留下那一个人。是的,只有一个,再也顾不得其他人的感受。

  虽然每个人都有缺点,在很小的时候,蓝曦臣就知道弟弟这个性格,他不争不抢,但认定的东西绝不放手。

  这个习惯可善可恶,金光瑶也有那份执着,对于高位的执着,但他将那份心变成了不择手段,眼中除了那个位置就没有其它东西,那就是恶。

  那么蓝忘机他是如何,蓝曦臣想过,这个弟弟是执拗的,和那江澄不相上下,无论这些年到底是谁,肆意的虐杀鬼修等行径,到底是疯魔了。

  作为哥哥,他所能做的就是在能力范围内稍加约束,并加以协助。蓝家表面上雅正,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其实内里面仍然是脏的。这就是人性,人性的劣根不断的滋生,从未消减过。

  当年第一次接触的时候,蓝曦臣将自己关了三天,最后一天青蘅君说,要不然是由你接手,要不然就是忘机面对,蓝家世代双子,决定权在长子身上。

  上一代里,青蘅君生性不善管理,但身为长子还是担起重担,即便久久闭关,还是会暗地里悄悄处理那些腌臜,而蓝启仁只需要看到干净的姑苏就好。

  蓝曦臣知道,他和青蘅君很像,性格优柔寡断,太易相信别人,不过与其让更多一个人知道这些,还不如就让自己一个人承受。

  忘机小时候身体不好,卧病在床是家常便饭,有次几个嘴碎的小家弟子嘲讽蓝家人居然是病秧子,真是丢人,他便深深记住了。

  当蓝曦臣回来陪他说话的时候,问他要不要自己带什么东西,蓝忘机只是摇头说,蓝家不应该为拖后腿的坏孩子那么好。

  那时候蓝忘机才九岁,拖后腿这样的词汇,不曾多见别家人的他是绝对不会的,瞬间蓝曦臣也就明白了原委,心中也多是愧疚。

  说起来这病,还是因为青蘅君和他的判断失误才酿成的,被对家下的蛊伤到经脉,几乎所有人都是对蓝忘机愧疚的。

  因为要不是这个失误,导致蓝忘机的童年几乎缺失,这个孩子可能不会这样无悲无喜。

  以是大家都对弟弟有求必应,不过蓝忘机这孩子从小就听话,一板一眼做事从未出格,也就是沾了魏无羡的事会稍显任性。

  就比方说当年伤了三十三位长老,长辈们都是害怕这断袖之事被世人所诟病,而且魏无羡的性格放荡不羁,前有招惹温家,后有鬼道邪路,这条路及其损人心性,还是远离的好。

  仅仅是一席话,蓝忘机就认为长辈们在诋毁魏无羡,冲动之下犯错,被罚三十三道戒鞭后也明白硬抵无功,还有可能无法及时救魏无羡,才服软认错。

  事实上明眼人都知道,蓝忘机不服,他不能理解长辈们的忧虑,他含光君从小被保护起来,风光霁月,出尘入世不沾点血,从未见过人与人之间可怕的猜忌。

  不过,蓝曦臣无法劝阻他,说到底,自己不也还是个任性的小孩,封棺大典后不管不顾地闭关不闻事务,将蓝家大事小事都交给蓝启仁处理。

   即便修仙人比常人身体硬朗,但人终有生老病死,蓝启仁年事已高,而他今年不过四十多,正是仙门中承担中流砥柱之责的年龄,怎么能有如此行径。

  这件事完毕后,他就回蓝家,好好坐稳那个宗主之位,让蓝启仁能好好修养身心,让蓝忘机能无后顾之忧的驰骋天地。

  蓝忘机的愿望大概就是和魏无羡快意江湖吧,他蓝曦臣没有这种心思,好好待在这里一辈子,也为心中的那份无法解脱的愧。

  这几日总是从梦中惊醒,会梦到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聂明玦训斥聂怀桑只知道看些八卦周易的闲书,从不知修仙上进,最后骂了句“你想做算命先生吗”结尾。

  还有很多关于江澄的,偶尔听闻江宗主又出门夜猎几日不归,某年某月又杀了一群鬼修,听说尸体都被紫电炸的焦黑。

  有的人咋舌,有的人感叹,说江宗主倒是有能耐,就算是莲花坞一人打理不假他手,还能分心到处寻鬼修。

  不过,说江澄残忍,他蓝曦臣第一个就不同意,论起几家家主,又有谁干净呢?

  他的手上不止金光瑶的血,还有很多乃至于无辜人的血,他是不干净的,双肩承担太多,果然还是安安静静的坐着为好。

  贰月的北方冷的出奇,蓝忘机将额头抵在魏无羡的额头上,将灵力缓缓渡了进去,莫玄羽的天资平平,二十多岁才修了金丹驻颜,此时没了主魂,全身都是冰冷的一团。

  他心中不安,有一种失去乃至背叛魏无羡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个,或许不是魏无羡,对,他不是,这个是莫玄羽,没了魏无羡魂魄的主导,这具身体只是阳寿未尽的躯壳而已。

  这个身体没有温度,他怎么也捂不暖,然而在玄武洞,魏无羡是温暖的,他们怎么可能一样。

  蓝忘机的眼中出现了挣扎,现在他是不是应该抛下莫玄羽,去找魏无羡,可是魏无羡在哪里呢,莫非真是那个黑衣人。

  金凌说从记事起,江澄的在生病的时候皮肤会和平日不同,那是不是就表明,生病或者受伤时,两个人的身份互换。

  屠玄武的时候,魏无羡身上也有很多擦伤,但完全没有那种反应,所以平日里难道都是魏无羡吗。

  这猜想犹如惊涛骇浪,震的蓝忘机几欲崩溃,他不愿承受这样的结果。这么说十三年前他们就从未分开,那后来的一魂一魄怎么被他打动。

  也许是因为江澄的皮肤和常人不同,所以才这样。
 
  那想必那么多年,魏无羡一定是被江澄囚禁在鬼山,带上面具可以让进来的人认为是江宗主在此,自然不可能上前仔细去瞧。

  可恶,这个江澄凭什么那么对待魏无羡,他明明差点被害死了,还要一辈子偿还吗?魏无羡没有错,他凭什么。

  越想心中越是愤怒,要不是蓝曦臣嘱托不可惊动,他真想立刻杀进莲花坞,将魏无羡救回来。

  唇齿之间是血腥之气,蓝忘机紧了紧被蹭开的斗篷,现在他要保住这个躯体,搜寻莫玄羽的灵魂找到江澄的目的,最好能够一举击垮他,这样的恶人和金光瑶无区别。

  如果此举魏无羡被伤害,他定要亲手杀了这个恶人,莫玄羽保留的躯壳正好给魏无羡用,这样就有了双重保证。

  正念着,却感觉眼前闪过一片白,是雪花,这种鹅毛大雪在南方几乎从未有过,修仙之人眼力惊人,能轻易看清那些美丽的雪花纹路。

  仰头望向天穹,灰紫色的云团笼罩整个空间,无边无际又是如此狭小。风似乎止住了,雪片大朵大朵落下,挂在身上很久都不会融化。

  寒意一点点侵入骨髓,呼出的白气缈缈蒸腾,渐渐融入茫茫天地之间,耳边是枯燥的风破,传来千年起的气息,一时间竟无法探查他们是在一直前进还是停滞原地。

  刚开始,二人还在沉默这前行,天光透不进来,他们无法得知已经潜进了多久,降落问路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大概的目的地是最北的极地小镇,在那南边是广远的冰原,除了少数苦修者,根本就是渺无人烟。

  这极地小镇之所以得以保存,是因为那里有上仙留下的遗迹——一座空中浮岛,那里具有巨大的炎矿脉,当地人采集晶体买给修仙者,同时求助他们画了阵法,使小镇的气温可以让人存活,同时斥巨资修了传送台,有家族灵牌便可使用,这样就可以保障不会出现抢夺矿脉的事件。

  蓝曦臣他们自然是不能使用灵牌的,只能御剑而来,如此情形,确实低估了大自然之力。蓝曦臣从乾坤袋中拿出传阵符,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这传送符有一定距离上线,他们虽然在冰原上,但赶路许久,少说进入冰原有了两日了,传送符应当有用。

  幽蓝的火苗燃起,跳跃了几下却又熄灭,二人对视一眼,这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只有到达目的地还使用传送符才会出现的。

  难道他们已经到了吗?半信半疑之间,二人开始降落,然而一柱香过,周围的景色依旧没有变。

  “兄长,雪不会化。”蓝忘机捻起肩上一片雪道。

  闻言蓝曦臣也查看了那雪,果然无论是用体温还是灵力,那雪花就像雕塑一样,一丝不改。

  心下了然,“我们中了幻境了,看样子只是独一人做的阵法,他修为不高,找到阵眼即可。”

  蓝忘机跃下剑,坐在其上,将魏无羡打横放在腿上,同时单手在身侧奏响琴弦,音律一波波荡开,不闻回音,只是飘散开。

  蓝曦臣皱了皱眉,也将裂冰凑到唇前吹起,两种音色由缓到急,此起彼落犹如洪波巨浪,拍击着四壁。

  一时间掀起的气浪巨大,将所有人的衣衫都掀起,因为没了蓝忘机的保护,魏无羡身上的斗篷更是直接飞起,露出他那身随意的黑衣。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是人声,只是嘶哑到与走兽无异,这声音忽远忽近,接连不断,不像是被刺伤时候的喊叫,更像是看到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一样。

  刺耳的嚎吼不断震痛了耳膜,此时阵法也松动了,二人齐心合力冲了出来。眼前一花,在此看到的是一个山洞,在最深处的那个角落蜷缩着一个人。

那个人破衣烂衫,面容枯槁,一双瘦的犹如鸡爪的手扯着乱发,嘴里还不断的发出嘶吼,那双眼睛充满血丝,惊惧地盯着他们,浑身都颤抖着停不下来。

  蓝忘机试探地向前,结果那人表现得更加惊惧,大声叫嚷:“别过来你这个魔鬼,黑色的魔鬼!滚,我什么都没看见!你别缠着我!”

  黑衣服,是魏无羡吗?蓝曦臣皱了皱眉,示意蓝忘机把魏无羡抱出这个人的视线范围。果不其然,当他们走到洞穴拐角的时候,那个人平静了些许,最起码没有再发出叫声了。

  蓝曦臣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没有恶意,我的同伴只是恰巧穿了黑色衣服而已。”

  “不,我能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是他,没有错。”他嘶哑的说,身体抖的更加厉害。

  蓝曦臣这才看到,这个人看起来头发稀疏花白,其实也不过三十几岁,资质比莫玄羽还差了许多,而且这怨气,分明是个鬼修。

  不过能感觉到别人的气息,那就说,这个人能感受到灵魂,而且比起他们还要灵敏。尽管是个鬼修,但有能力,就必定要重视,更何况,他所害怕的,也许就是魏无羡。

  所以,这个人便是关键,蓝曦臣理了理思绪,道:“这样,我们保你不被你害怕的人找到,你来帮我们一个忙。”

  “不,不可能的。”那人痛苦的呻吟着,混沌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洞口,“无论躲在哪,他都能找到,他是魔鬼,魔鬼!”

  突然,那人仿佛是一下被点亮了一半,弹跳起来,嘴里念念有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这里不安全了,我不想死,我要走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说着便手脚并用,以一种扭曲如爬行人的姿态往前冲去,这身体的移动不要紧,但从衣服中露出来的身体还是让蓝曦臣久久回不了神。

  这人的脊椎弯曲,整个人蜷缩成一条蛇似的,后背上的皮肤皱皱巴巴布满了黑斑,其中夹杂的,还有不断流出脓血的洞。

  这四肢也只剩下了皮包骨,只是看上一眼,就能想想出这个人的骨头架,这哪还是个人,分明就是一具尸体了。

  不过,这尸体迸发出的力量惊人,只是几下就从蓝曦臣旁边爬过,他连忙喝道:“忘机!拦住他。”

  这边蓝忘机早有准备,已经安顿好魏无羡,指尖甩过琴丝,紧紧将那个人束缚住。

  许是琴弦太过锋利,这人表现得更加惊恐,疯狂的挣扎着,指甲深深嵌入岩壁,发出咯吱吱的刺耳声响。

  没奈何,蓝忘机只能稍微淞了琴弦,生怕伤到其动脉筋骨,蓝曦臣便趁机将斗篷撕成布条,将那人牢牢捆住。

  被牵制住的鬼修不断重复着不想死,表情越发扭曲,一会哭一会笑,面部肌肉抽搐着,仿佛下一秒就能休克过去。

   “你冷静一点。”蓝曦臣俯下身,尽可能的靠近他,“他没有来,我们会保护你。”

  只可惜,换来的是一声更加凄厉的喊叫,蓝忘机微微皱眉,负手横过琴来,一首清心音急急奏出。

  居然是这首,蓝曦臣的身体猛然一颤,这不正是金光瑶用来害死聂明玦的曲子吗,不过,忘机弹的无错,这曲本来就是为人安抚的。

  似乎是也想起这一茬的蓝忘机曲风变转,开始演奏安魂,在琴音的作用下,那个人终于不再颤抖,呼吸也平复了下来。

  “为何惧。”蓝忘机边弹边问。

  “因为,我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

  “是什么。”

  “面具,满山的走尸,不死的恶人,黑色的恶魔。”

  “谁是恶魔。”

  “夷陵老祖魏婴。”

  “为何满山走尸。”

  鬼修闻言,突然抬起头,眼睛中透着一股亮光,嘴巴咧着,配合那凹下去的颧骨,更显得吓人。

  “因为,你们每个人,都是走尸!”

——————————————————————————
①不知道这个不同地域会不会解释不一样,就是像鞭子抽过起红色的肿块,我就是这个体质,稍微蹭一下就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评论 ( 27 )
热度 ( 1386 )
  1. 共90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はんげ.氷 | Powered by LOFTER